我的第一份西方傳統古典音樂的錄音帶就是由小澤征爾(Seiji Ozawa)指揮波士頓交響樂團(BSO, Boston Symphony Orchestra)錄製的貝多芬第五號命運交響曲以及Egmont序曲,那時應該是大四,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張卡帶應該是”翻錄版”(盜版),以”命運”敲入門磚是很合理的選擇,選擇小澤征爾的卡帶卻是”無意識”的,如果以現在的”功力”來選,這版本應該是排不上隊的。然而,小澤征爾最後一次指揮的作品正是Egmont序曲,87歲,坐在輪椅上,勉強地揮動手指為日本在太空站的太空人演出,淚流滿面。
小澤於1993年跟維也納愛樂第一次來台演出,這是當年樂壇的大事,以日本人對小澤的尊重、維也納愛樂的地位,這般的組合首次來台,豈可不風風光光,當年要買這樣的票很拚的,坐在四樓右側包廂,一直記得他們演奏的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成了我最喜愛的一首布拉姆斯。
2009年有一次去東京出差,抽空到Suntory Hall,正好是小澤跟他的”小澤征爾音樂塾”演出,拉威爾的鵝媽媽組曲以及貝多芬第七號交響曲,雖然是學員樂團,這般的演出都是非常專注及優秀的,特別是在小澤親自指揮下,且貝七可以說是小澤晚年很喜愛演出的作品,當時的小澤健康狀況已經亮紅燈了,記得他後來是坐著指揮的。
小澤征爾(Seiji Ozawa,1935-2024)是在滿州國時期的奉天府出生的,因父親特愛發動918事件的兩位軍官,各以他們的一個字為兒子取名”征爾”,這樣為何沒被小粉紅出征呢? 戰後回到日本,本來學鋼琴,玩橄欖球搞到受傷,改練指揮,師從齋藤秀雄,小澤跟齋藤還有一點遠親的關係。1957年畢業後,赴歐尋求機會,邊賣日本摩托車過活,1959年獲得貝松桑指揮大賽冠軍,從此展開他精彩的學習及指揮之旅。
小澤是唯一一位同時跟歐美兩大指揮巨霸Karajan及Bernstein學習過的人,這個奇遇可能跟小澤的性格及能力有關,年輕的小澤有著業務人員很積極與人親近的特質,又非常好問好學,有禮又散發出仰慕的尊崇,他頭髮蓬鬆配上方方的小臉,形象也很討喜,指揮姿態也很有特色,在歐美都很吃得開,成為日本及東方的表徵。
小澤征爾年輕時擔任過多倫多及舊金山交響樂團音樂總監,屬於學習及建立曲目的時期,1970年小澤先擔任由BSO駐點的Tanglewood Berkshire音樂節總監,1973年正式接任BSO的音樂總監,這是日本人的驕傲,這一任就是29年,BSO由法國的音色逐漸轉向到德奧及美國的音色,2002年離開BSO後,接任維也納歌劇院總指揮,期間屢因身體病痛耽擱,不得不在2010年卸職,老實說,他在維也納歌劇院似乎乏善可陳,倒是他跟維也納愛樂及柏林愛樂都保持良好的關係,始終都是亞洲的一哥。
小澤始終跟日本保持密切關係,他也一直以日本為家的中心,早年因跟NHK SO鬧僵,改投靠Japan Philharmonic,後來乾脆在1972年成立New Japan Philharmonic,一支由樂團團員自主的樂團,所以日本到現在還有”新舊”兩支日本愛樂!
1984年更號召齋藤秀雄及桐朋學院的校友成立了”齋藤紀念樂團 (Saito Kinen Orchestra,SKO)”,以上兩支樂團都是跟他的學弟秋山和慶一起創辦的,SKO走國際路線,成立主旨就是要讓世界看見日本,讓日本音樂家站上國際舞台,的確有達到這個目標,小澤跟SKO的演出往往超越他跟BSO的水準,後來更成立”松本音樂節”,現改名為”小澤征爾松本音樂節”,走的路線跟Claudio Abbado相似,Abbado離開柏林愛樂後,一方面在義大利等地擔任教導後進工作,一方面也把 Lucerne Festival搞得風風光光,跟他畫上等號。
村上春樹寫的”與小澤征爾先生談音樂”是更進一步認識小澤的絕佳選擇,這是村上以訪談對話的方式記錄的書本,那是2010年小澤身體出狀況後的幾回談話錄,村上對音樂的聆賞很有見解,有幾回提到小澤的錄音時,小澤常有”真的有這樣喔!”的反應,這本書也提到些樂壇的八卦,很有看頭。
其中我最感興趣的是小澤對布拉姆斯第一號交響曲第四樂章的法國號獨奏的看法,這段是此曲的精神所在,小澤認為這段法國號應該不要產生換氣的感覺,他用兩把法國號短暫重疊的方式產生連續不間斷,這樣才能達到布拉姆斯的要求,為此我特別仔細聽他跟SKO的錄音,應該是Radek Baborák演奏的法國號,接下去的長笛獨奏也是如此,這也是小澤追求完美音樂的精神。在他76歲的訪談影集,追蹤他抱病跟SKO排練演出巴爾托克”藍鬍子的城堡”時,也是追求一點點細微的完美呈現,演出完直接進醫院急診!
我個人的感覺: 雖然小澤征爾一直以德奧音樂為信仰中心,他的法國音樂及俄國芭蕾舞才是盤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