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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部曲: 美國拓荒史, 史詩般的隱喻

保羅 邦揚 Paul Bunyan

序言

布列頓(Benjamin Britten 1913-1976 )是一位純二十世紀的作曲家,1913 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出生在英國的蘇活克(Suffolk)。比之同國的名作曲家艾爾加、佛漢· 威廉士這些跨世紀的人物,布列頓可謂是「後生可畏」,一生多彩多姿的創作生涯、不可為外人所道的私生活,以及配合唱片事業的蓬勃發展,布列頓傳世的作品及知名度,都為其前輩所不及,無論是交響樂、室內樂、聲樂、合唱或歌劇,布列頓都足以傲視群倫,成為英國最具代表性的作曲家。

然而,一個英倫海峽之隔,當歐陸上各式新音樂、新觀念、新作曲手法不斷在翻騰時,海外的這個大島似乎不為所動,英國人秉持著優雅的仕紳風範,在它固有的田園雅緻傳統上,繼續那遠離音樂風暴的古典風格。以一位出生在1913 年的人而言,他這一生的作品似乎與二十世紀這個時代脫節了。1913年,史特拉汶斯基的《春之祭》在巴黎首演,駭世驚俗。大不列顛島雖與歐陸只有一水之隔,但音樂的心靈相距遙遠;相反的,它與美國雖然隔了一個大西洋,心靈卻更接近。柯普蘭(Copland、蓋希文( Gershwin)、巴伯(Barber)這些人的音樂反而與布列頓唱和。布列頓創作極豐富,包括十二部歌劇、三部為教堂演出的寓言(Parable for Church Performance)、無數的電影及舞台配樂、各式室內及獨奏樂曲,以及一直為他所喜愛的聲樂及合唱曲。涉獵範圍之廣,是大部分作曲家所難企及的。其中,布列頓特別為小朋友及年輕人寫的音樂為數不少,例如《諾亞方舟》及《小煙囪清潔工(The Little Sweep )》,都是專為小朋友作的歌劇。

有關布列頓的事蹟,將隨著歌劇的介紹再加以說明。然而,布列頓一生中最遭人非議的是他與皮爾斯(Sir Peter Pears)公開的同性戀生活,1934 年他們初次相遇,1939 年正式同居,一直到布列頓去世,他們二人相輔相成,為英國音樂開創了奇蹟。皮爾斯是布列頓的創作泉源,套句電影「喜宴」中的話:「像我們這樣能相處這麼久的,實在是很少了!」布列頓與皮爾斯這場一生一世的同性戀情,更是了不起,已超越了世俗的評斷,不得不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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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頓的前期教育

布列頓是位天才型的音樂家,五歲便開始作曲,九歲進入音樂院,母親對他期許極高,希望他成為「第四B 」(Bach , Beethoven , Brahms , Britten ) ,布列頓顯然並沒令她母親失望。十歲時,欣賞到布瑞基(Frank Bridge)指揮自己的作品《海(The Sea)》,深受感動,爾後再聽得布瑞基首演《進入春天(Enter spring)》,更為他那「滿是旋律及和諧的奔放」所震撼。布瑞基成為第一位對布列頓影響深遠的人。布瑞基非但開拓了布列頓在音樂上的視野,他的「反戰論」也深深地影響布列頓的現實觀。前者經歷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者則將經歷二次世界大戰。「反戰」及「同性戀」成了布列頓在英國音樂界被定位時的兩項障礙。1937 年,布列頓寫了一部《法蘭克· 布瑞基主題變奏(Variations on a Theme of Frank Bridge)》,在薩爾玆堡首演,同年即在歐洲連續演出數十次,布列頓自此享有國際性的名聲。布瑞基於1941 年去世。

布瑞基是另一位英國作曲家史丹佛(Stanford)的學生,史丹佛也是大作曲家佛漢· 威廉士的老師。當時,佛漢· 威廉士是皇家音樂院的超級大牌。布列頓先在一所公立學校Gresham 上課,然後在布瑞基的建議下報考皇家音樂院,主考官之一便是佛漢· 威廉士。但是布列頓並未隨他學習作曲,布瑞基建議他隨艾爾蘭(John Ireland)學作曲,隨班哲明(Arthur Benjamin )學鋼琴。布列頓早已超越同儕太多,因此,他並不很喜歡在皇家音樂院上課,大部份的時間他是待在家裡作曲的。布瑞基在BBC 指揮演出的音樂,反而才是布列頓的主要知識來源。

布列頓在Gresham 時的偶像是貝多芬及布拉姆斯;在皇家音樂院時,他迷上了莫札特、舒伯特及浦賽爾,不久也迷上馬勒,並且逐漸留意荀白克、魏本這些人的音樂,可是以佛漢· 威廉士為主的教授們仍努力的捍衛著英國風,是以布列頓對這段期間的教育多所不屑。

布列頓與奧登

 

《保羅· 邦揚》的劇作者是奧登(Wystan Hugh Auden ) , 布列頓在1935 年第一次遇到奧登,他是位學校教員,布列頓盛讚他是位「強有力、具革命性的人」。奧登對布列頓最大的影響,是引領他走向文學的路。當時,他們二人都在GPO Film Unit 工作,首度合作的作品為兩部短片「炭臉(Coal Face ) 」及夜郵(Night Mail ) 」。在此之前,布列頓已完成了《小交響曲( 1933)》、《簡易交響曲(1934 )》、《男孩已誕生(A Boy Was Born , 1933 )》等代表性作品。幾次的合作,奧登將布列頓逐漸帶到左翼的思想,而奧登的朋友似乎有著反政府及同性戀的傾向。奧登本人與艾雪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的同性戀也是公開的。布列頓是以不理會世俗、也不去辯解的態度面對自己的同性戀,而艾雪伍德則毫不避諱的高談闊論。

1937年發生了不少事,布列頓的母親去世了,奧登宣稱要到西斑牙參加內戰,布列頓真正的與皮爾斯相識,而《布瑞基主題變奏》完成並首演。布列頓的國際聲望逐漸建立,然而英國人並不很熱烈的期待這位既左傾又是同性戀的年輕人,他在外國的聲譽反比在英國好些。1939 年,接近二次大戰爆發的邊綠,英國失業率攀升,奧登及艾雪伍德因受不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狹隘藝術空間及對同性戀者的歧視,兩人一起移民到美國去了。布列頓則秉持著藝術工作者的良知,想要奮戰下去,但一個無形的「左翼作曲家」標籤貼在他身上。於是,1939 年五月,布列頓跟皮爾斯便連袂前往北美洲,先到加拿大,後進入美國的Grand Rapids,兩人正式宣告成為「愛人」,六月抵達紐約。但他們沒有移民的企圖,只是散散心吧!布列頓在紐約的出版商朋友漢斯海莫(Hans Heinsheimer)建議布列頓跟奧登寫一部以教育為目的,以美國高中生為對象的作品,以建立他在當地的名聲,當時的百老匯(Broadway )正處於一個轉型期,蓋希文的戲劇當紅,在歐陸也有懷爾(Kurt Weill )的戲劇引人注目。布列頓也期望自己能寫一部類似百老匯的歌劇,這會是怎樣的一部歌劇呢?

怎樣的一部歌劇

布列頓曾為他的第一部歌劇下過不同的定義,隨著時間、地點及傾訴對象的不同,以及作曲及演出時間的進展,他曾描述過《保羅· 邦揚》是部「為兒童作的輕歌劇」、「為在百老匯上演的歌劇」、「校園輕歌劇」,而皮爾斯則向友人道:「布列頓正在寫一部百老匯式樣的歌劇」。固然定義時有出入,但可想見這將是一部帶有教育意味,輕淺有趣的作品。
布列頓想必期待《保羅· 邦揚》能在百老匯的劇場上演,一方面可能是延續他先前為影劇配樂的路線,一方面也看上百老匯是打響名號的好地方。可惜,作曲編劇常被打斷, 1940年布列頓至芝加哥親自演奏自己的《鋼琴協奏曲》,回到紐約後就生了一場大病,使得原先有意安排的百老匯演出取消,這一希望落空,加上趕日本天皇委託之《安魂小交響曲(Sinfonia da Requiem)》,更使得布列頓延緩進度。最後的上演時問是1941 年五月五日,地點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音樂廳。而且臨到上演前,仍不算百分之百完成,演出之後,布列頓及奧登都知道必須要修改,演出的海報上標示著這是一部「兩幕的新輕歌劇」。

然而,首演之後劇本及樂譜就封起來了。布列頓逐漸感到奧登的文字太難配入音樂,當1942 年三月布列頓回到戰爭中的英國後,他們兩人的合作就結束了。1963 年,奧登還曾承認自己應該為《保羅· 邦揚》的失利負責。1973 年,奧登在美國去世。1974 年,布列頓重拾《保羅· 邦揚》,並加以刪減、增補及修改,1976 年二月一日,以廣播的方式重現江湖,這一等就是三十五年,同年年底,布列頓便去世了。是奧登的去世,使布列頓想起了這一部歌劇,重新檢視的結果,不免令自己驚覺「我竟不知這是一部如此強烈的作品」。布列頓此時仍將《保羅· 邦揚》定為第十七號作品,以彰顯它應得的歷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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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的型態

《保羅· 邦揚》的故事就是一部「美國拓荒史」。故事中的邦揚是一位超級巨人,身高可比帝國大廈,跨一步可達37英哩,他一生致力於處女林地的開墾,並且為國舉才。邦揚並沒有被當成「神」來處理,也不因為他身長體壯而有特殊待遇,他只是一位長得很巨大的人。巨大的身軀代表美國的地大物博,勇於冒險的精神及廣納各路英雄豪傑,也正是構成美國的立國基本要素。劇終的一段話最能彰顯本劇的宗旨:

美國每天都在破壞與重建中

美國是由你建造,

美國是我和你,

美國是由你決定該如何的。

本劇除了邦揚外,並無絕對的主角,比較被突出的是掌櫃(Inkslinger)、瘦小子( Slim )及小小妞(Tiny)這三位有機會獨唱的人。本劇演員甚多,大多是以合唱及接唱的方式串場,布列頓為了平衡「拓荒史」中過於陽剛的氣氛,刻意的加入女聲的小貓、小狗。因此,可以想見本劇的基本型態,它是一部以合唱為主的輕歌劇(Choral Operetta) ,的確適合中學生欣賞及演出。

邦揚是位特大號的巨人,他的老婆及一雙牛朋友也是,在舞台上演出有實際上的困難,因此,他們只有聲音,沒有出現,主角沒有現身的歌劇還真不多見。華格納的《萊茵河黃金》及《齊格飛》中,有兩位巨人及其變身為巨龍的角色,一般演出皆以化妝及舞台效果完成,布列頓應無意如是鋪張,但演出前夕,奧登在紐約時報上說:「如果要詳述邦揚的事蹟,需動用到拜魯特的資源… … 」,因此,他們技巧的以三段「敘事曲(Ballad )交待主要的事情發展。這三段敘事曲在奧登的構想中,是應如希臘式的齊唱(Solo Greek Chorus ) ,但實際演出時的型態反而是以吉他伴奏,自由順口的宛如鄉村歌謠。布列頓此一匠心獨具的安排,有些突兀,卻也更接近輕歌劇的表現。原來此三段敘事曲在全劇完成後,仍然沒有著落,在即將擔任演出者(Mordecai Baumann )及製作人(Milton Smith )的催促下,大家聚於一堂,Baumann 一邊唱、布列頓一邊記下。當Baumann 把譜詞帶回練習時,連個伴奏也沒有,Baumann 便順手抓個吉他手及低音提琴手,就這樣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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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 邦揚》全劇的構造就成了一段開場白、三段敘事曲,合成二幕四景。其中,主角邦揚是聲音獨白,而非演唱,以彰顯他的與眾不同。全劇角色甚多,大多由合唱團團員直接擔任。配樂以管樂為主,輔之以打擊樂,絃樂份量減低,以符合美國中等學校樂團之特長。音樂是走大眾化的路線,布列頓並沒把它當成習作看待,應該是百老匯的劇碼,硬要以傳統歌劇看它是不對的。蓋希文的《波吉與貝絲》從百老匯演到大都會,東西放久了,就會變成「古典」。

劇情敘述:開場白

一小段前奏,是1974 年布列頓重編的。一片老神在在的大樹靜靜的安享著自然的樂趣,「我們喜愛緩慢的生活」。四棵年輕的樹則抱怨一陳不變的日子。三隻鵝前來預告一位人類將改變它們的生活,此人叫保羅· 邦揚,他將在月亮變藍的時候誕生。月亮變藍了,年輕的樹期待著自己被做成有用的器具。

荒蕪的大片樹林,等著人類前來開墾。奧登巧妙地道出美國人的特性:人是一種生物,懷著夢想去行動,以行動產生夢想(Dreams in order to act . Acts in order to dream)」。「我有一個夢想,所以我到美國」,這句話一直是美國引以為建國的基礎,奧登開宗明義的道出,本劇就是一部夢想的實踐過程。

第一幕第一景林間的開闊地

先來一段「敘事曲」,輕快地唱出邦揚的誕生、巨大的形體,也道出他偉大的夢想。他夢想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伐木工,忽然有隻藍色的牛舔著他的腳,他很高興的就帶著他的牛朋友(Babe )一起往南方的荒野,走了一年零一天,他終於找到實現他夢想的大森林了。

邦揚很高興的找到這塊充滿挑戰性的地方,「這就是美國,但尚未完成」,他開始招兵買馬,他要的是一群憤世嫉俗、有遠大夢想的人。來了一群伐木工人,有來自瑞典、法國、德國等地,他們遠遠的就聽到召喚的聲音。邦揚想要找一位帶頭的,四位瑞典人相爭不下,突然來了一位送電報的,瑞典國王親自推薦荷爾遜(Hel Helson ) ,邦揚才唸完電報,荷爾遜就出現在眼前了!他馬上被錄取,很緊湊的安排。

接著徵求廚師,來了一位煮湯的山姆(Sam Sharkey )及一位煮豆子的班(Ben Benny ) ,兩人快速的對話,據考是學自董尼采第(Donizetti)。此時,餓昏頭的強尼(Jonny Inkslinger )進來想叫個飯吃。邦揚見此人又識字又懂數字,有意延聘為掌櫃,然而強尼不為所動,寧願餓肚子,也不願隨便答應,邦揚相信他會再回來的。這一退一進之間,彰顯出本劇中最關鍵的兩個人(邦揚及強尼)的基本個性,而本劇也以此兩人之間的瞭解及發展為主軸。在此段末了,插進一段貓及狗的三重唱,不甚有意義。邦揚向大家道晚安,大伙兒再上一段輪唱,強尼果然折返了,沒飯吃、沒錢賺是不行的,但是強尼仍然不服氣,只怪形勢比人強。

第二段「敘事曲」:時光飛逝。邦揚開拓有成,但總覺空虛,牛朋友建議他該是娶老婆的時候了。於是邦揚外出尋妻,竟給他找到一位跟他一樣巨大的女子凱莉(Carrie)。兩人相見恨晚,旋即結婚,產下一女叫小小妞。可是他們婚姻並不很幸福,凱莉於是帶著女兒離開邦揚。有天,小小妞急告邦揚母親病危,當邦揚趕到時,凱莉已去世,邦揚深感自責,帶著小小妞回家,答應要補償她,也希望她嫁個比父親盡責的人。

第一幕第二景在營區

大家在抱怨每天都喝同樣的湯,吃同樣的豆子,快受不了了。掌櫃代表大家向兩位廚師婉言是否偶爾可換個口味,不意兩大廚師引以為是對其手藝之莫大侮辱,憤而離去,不理會掌櫃的說明。大家反而怪掌櫃亂說話,忙著撇清自己的立場。此時,瘦小子進來,掌櫃見他不似粗工,問他為何而來,大概是為了尋找一個自我吧!掌櫃得知他會煮食,便留他下來取代兩位大廚了。

掌櫃獨自一人對著小狗說起心事,唱起〈掌櫃之歌,這是本劇第一首較獨立的歌曲,很百老匯的,沒有絃樂伴奏。掌櫃唱道,他生一個沒文化的地方,但他卻熱愛藝術文學,他有遠大的志向,他愛周遊文明大國,可是他現在卻在此荒地,並非他不愛這些人,只是這環境對他有若囚牢,他嚮往一塊已開發,且人們安居樂業之處。

眾人發現小小妞在邦揚帶領下來到營區,難得有女人,大家爭先恐後的表現自己,希望求得美人一笑。小小妞尚在母喪期間,悲傷的唱出<小小妞之歌,表達自己對母親的懷思,此曲悠婉動人,卻不濫情。瘦小子進來通知大家開飯了,小小妞告訴他,父親要她到廚房幫忙,眾人見他倆眉目傳清,難免吃味。

掌櫃感嘆他人為何如此順遂,自己的機緣卻遲遲不來。邦揚問掌櫃最近可有什麼事?掌櫃提醒他要留意荷爾遜,他有意自立門戶,邦揚不以為意。掌櫃另稟眾人希望能駐紮農耕,而不要一味墾荒。邦揚答應可以想想。他看出掌櫃並不快樂,只道你早晚會得到想要的生活。兩人互道晚安,邦揚希望明早一起,大家又有新的生活。

第二幕第一景林中的開闊地

邦揚起床,經過一夜思考,他瞭解到眾人已逐漸喪失當初開荒闢地的衝勁,該是他們要安定、結婚生子的時候了。他召喚大家,眾人以為又要挨刮了,邦揚宣布要帶些人,找塊淨地,從事農耕的工作,在這段期間內,由荷爾遜代理職務。邦揚警告這群志願軍,耕種決非易事,全看天吃飯,常教你哭笑不得,但這一群農耕自願軍仍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而出發。

一群死黨開始搔荷爾遜耳朵,為何要服從邦揚這個傢伙呢?我們全力支持你,荷爾遜不客氣的把他們趕走。然而,私底下,他卻不解的問蒼鷺我是不是很勇敢?問月亮我是不是很俊?問雲我是不是很好?間甲蟲、問松鼠,我是不是很聰明、很強壯?答案都是荷爾遜,你真是窩囊廢,無可救藥。那幾隻小貓小狗也出來調侃他一番。

此時,邦揚回來找荷爾遜談談,被激怒的荷爾遜突然跟邦揚打了起來,荷爾遜雖然難纏,邦揚更非省油的燈,眾人急著趕去觀戰。瘦小子及小小妞兩人陷入愛的深淵,又擁又抱,互道情愫,渾然不顧外界。荷爾遜被抬了回來,那群死黨見他敗下,反而紛紛發表效忠邦揚的言論,好個見風轉舵。荷爾遜很懊悔自己的一時衝動,邦揚希望大家將來仍是好朋友,順利的抹平一場叛亂。

第二幕第二景聖誕晚會

之前,先來第三段「敘事曲」。這段曲調輕巧,更像鄉村歌謠。荷爾遜與邦揚握手言好,掌櫃與邦揚合作更加愉快,瘦小子與小小妞相愛與日俱增。他們開疆闢土,從東岸打到西岸,從北大荒打到南大洋,他們是一群開國英雄。有一年冬天,邦揚的牛朋友來找他,邦揚知道該是讓大家過正常日子的時候了,該是建立家園的時候了,邦揚決定在聖誕晚會後,離開大家。

〈聖誕晚會的合唱曲是全劇中最精華、最呈現布列頓創意的一段,短短兩分鐘內,千變萬化,有如萬花筒。大伙兒一陣喧嘩後,掌櫃站出來宣佈瘦小子接獲曼哈頓一家大旅館的聘任,即將上任,而小小妞也將隨瘦小子前往,兩人行將結婚,眾人又是惋惜又是恭喜。掌櫃接著宣佈荷爾遜將前往華盛頓擔任林務局的官員。送電報的信差送來一封來自好萊塢的電報,是一封邀請掌櫃前往擔任新片的技術總監,大家又是一陣恭喜。掌櫃覺得是大家散伙的時候了,他把邦揚請出來,邦揚致辭道現階段的工作結束了,大家必須為自己選擇的生活奮鬥,而我也要去尋找另一片荒地了。眾人齊聲祈禱,希望不再有砍伐,不再有破壞,救救動物及人類吧!

荷爾遜問邦揚:「如何造就美國?」邦揚回答:「美國每天都在破壞與重建中,美國是由你建造,美國是我和你,美國是由你決定該如何的。」合唱仍在祈禱拯救動物及人類,最後掌櫃突然問:「保羅,你究竟是何許人也?」邦揚回曰:「就在那黑夜變白天,就在那夢想變成真,我是永恆的過客,我是那道路,我是那行動。」

結尾與錄音介紹

奧登另外在五月四日的紐約時報中,提到他的一項立意頗高的目標:以神話的方式表現這一塊在邦揚出現前的處女荒地的發展,到邦揚自覺這塊已可居住及耕作之地不再需要他時而求去;當前鋒拓荒者使它變成可以居住後,人們的工作就應改變為如何再去營造一個更適合居住的空間。拓荒者與經營者不一定是同一個人,拓荒的個性不見得適合當經營者。這樣的事,在英國便發生過,二次大戰的英國首相邱吉爾,在帶領國人獲得勝戰後,英國人民並沒支持他繼續擔任首相,他們知道戰場的英雄並不等於治國的英雄。

邦揚是位不折不扣的拓荒者,在他眼中,拓荒的過程遠比拓荒的結果重要,他喜愛被挑戰,戰勝雖然快樂,但無戰可打,恐怕是最可怕的。荷爾遜是位自命不凡的人,他缺乏邦揚的理想色彩及邦揚的氣度,像這般老以為老闆不如自己的人,在社會上比比皆是。掌櫃是位標準的治國之材,他有才氣卻無霸氣,他有勇氣卻無不顧一切的絕對理想,但當別人將江山打下後,他會是個良相,這種人可以當總經理,卻難當董事長。

瘦小子及小小妞就是現在常說的「在戰後才出生的新人類(還不到新新人類!)」,他們難以體會先人蓽路藍縷的艱辛,天真的以為這世界本當如此。《保羅· 邦揚》這部作品除了在描寫美國的創立及人民的精神外,同時也透露了些許「人」的特性,這種特性仍適用於當今社會百態。

《保羅· 邦揚》的最後定義是一部「合唱式的輕歌劇(Choral Operetta),然而它卻是布列頓歌劇中最不合傳統的一部,它綜合了美國的流行鄉村風格、百老匯的特色以及傳統的歌劇性格,而成為一部很適合學校演出的歌劇,但卻仍充滿創意及寓意,一如他後來的《青少年管絃樂入門》這首又淺又深刻的作品。他的下一部歌劇《彼得· 格林( Peter Grimes)》顯然就保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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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有一個錄音版本,由布魯納爾(Philip Brunelle )指揮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普利茅斯音樂系列樂團(The Plymouth Music Series)」的演出(Virgin VCD7 90710)。布魯納爾與他的樂團致力於被人遺忘的作品及二十世紀作品的演出,頗有成績。這支小演藝團體,看起來是相當地區性的,整體演出並不很精緻,但因為是由邦揚出生地的人所演出,所以還是蠻對味的。皮爾斯曾經與這團體演出過(非本劇),他給這團體一段這樣勉勵的話:「被折過的樹枝不一定找得到最漂亮的花朵。在音樂上,也有著無數偉大的作品無意中被忽略了。普利茅斯為此音樂做出如此美好的演出,獻給人們,繼續吧!願上帝保佑。」Decca 出了全系列的布列頓歌劇,卻獨漏了這一部作品,不知何故也?既然布列頓後來也認為這是一部好作品,為何只有一個版本呢?不過,Virgin 這個版本,真的是「土味」十足,不妨以聽百老匯的心態聽聽,看看這位即將再寫十一部歌劇的作曲家,他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古典音樂月刊 199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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