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站特洛伊
沉重的輕歌劇
每次都想要寫一部親和力高一點的, 大眾化一點的, 可以輕鬆上演及觀賞的歌劇, 卻又搞成華格納式的嚴肅了, 是誰搞錯了呢?
在埃及的海蓮娜 ( Die Agyptische Helena)
這是霍夫曼斯塔爾與史特勞斯合作六部歌劇中的倒數第二部，可能也是最不受歡迎、上演次數最少的一部。史特勞斯對霍氏可謂是又愛又恨，如是優秀的劇作家難尋，而如是愛頂撞的劇作家也夠令人頭痛了，所以前一部作品《間奏曲》，史特勞斯就自個兒動手，全包了! 《在埃及的海蓮娜》的劇本，是霍氏在一九二二年時首先向史特勞斯提起的，霍氏認為以神話故事為題材最妥當、最少爭議。史特勞斯則一直到了他被迫自「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總監退職後，才認真的寫作此歌劇。這是個古希臘羅馬神話，可是史特勞斯希望它是「優美、有趣又溫馨的」，霍氏也同意可寫得像蒲契尼般，甚至建議史特勞斯在作曲時須「越輕巧越好」，有時須像《納克索島的阿麗亞德妮》序奏部分，有時得像《玫瑰騎士》對話的情景般，「但千萬不可像《納》劇中歌劇部分般的厚重」! 霍氏反過來要史特勞斯將《海蓮娜》當作輕歌劇( Operatta ) 寫作。
但這如何可能呢? 又不是《天堂與地獄》，史特勞斯更不是奧芬巴哈(Offenbach )，霍夫曼斯塔爾這位大文豪想可能在《沒有影子的女人》這般深奧的歌劇後，放下身段寫出輕歌劇呢? 結果呢? 霍氏寫出一部自認為最棒的劇本，好到讓史特勞斯沒發揮的空間，歌詞本身足以引導音樂發展，劇作本身不用音樂就可以上台演出了! 多棒啊!
首演的人選也成了爭執的項目，霍氏認為唯有葉莉查( Maria Jeritza)最能表現出海蓮娜的特色，史特勞斯並不反對，但她索價太高了，小氣的史特勞斯沒用她; 兩人稍後也考慮用蕾曼( Lotte Lehmann )，她與葉莉查都曾多次擔任史特勞斯歌劇首演的主角，但這回蕾曼認為她竟非首選，賭氣拒演。於是史特勞斯啟用蕾斯柏格( Elisabeth Rethberg ) ，氣得霍氏大罵:「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間的合作所帶給我的快樂與負面影響，你太不瞭解我了!……蕾斯柏格可能有夜鶯般的歌聲，這點我不清楚。我所瞭解的是，她是位極度平凡的女演員，她將毀了海蓮娜，徹底的毀壞!」果然，霍氏真正在意的是戲劇本身，他要的是「演員」!
首演於一九二八年六月六日在德勒斯登舉行，由布許(Fritz Busch ) 指揮，蕾斯柏格任女主角，儘管史特勞斯寫作男主角梅涅洛斯( Menelaus ) 時是以陶伯( Richard Tauber) 為對象，首演卻是由陶卻 (Curt Taucher)擔任。稍後在維也納及紐約演出時，才由葉莉查擔任女主角，但仍無法使此部歌劇獲得好評。
有一段插曲，是由當時的製作人艾爾哈德(Otto Erhardt) 透露的: 在排練此劇時，「母老虎」寶玲不斷的前來干擾排練，氣得艾爾哈德引用《莎樂美》劇中的最後一句話，「殺了這個女人吧( Man tötet dieses weib) !」
原版劇情
有關於《海蓮娜》的故事有兩個版本，依據荷姆（Homer）版，海蓮娜是天神宙斯與麗達的女兒，也是梅涅洛斯的太太，是當時最美麗的女人。她被巴里斯（Paris）劫持而去，進而導致著名的「特洛伊戰爭（Trojan War）」。而依據尤里皮底斯 (Euripides)版, 巴里斯自特洛依綁走的人是海蓮娜的幻影，真正的海蓮娜被荷米斯（Hermes）帶到埃及躲避，直到戰後才與丈夫團聚。霍夫曼斯塔爾似乎是將這兩個版本做了一次綜合。
第一幕
愛特拉（Aithra）是海神波塞頓（Poseidon）的老婆，此時她正備妥豐盛的晚餐，準備迎接老公回家。可是夜深了，卻仍不見人影，她失望透了，問全知的海蚌謬雪兒（Mussel）老公何在？謬雪兒是隻能見千里的海蚌，牠看見波塞頓仍在衣索比亞，但他仍深愛著她，她大可放心。此時，謬雪兒看見一艘船撞到暗礁上，船上唯一清醒的男人，正打算拿一塊布及一把刀，將他老婆殺了，正當愛特拉覺得干我何事時，謬雪兒這斯說到：那女人正是來自特洛依的名女人海蓮娜，那男人就是剛打贏戰爭的英雄梅涅洛斯！
這可引起愛特拉的興趣，她立即召來一場暴風雨，打翻該船，阻止這場謀殺，並將他們沖到島上，派人引導他們到此宮殿，她則暫時避開。梅涅洛斯揪著海蓮娜的頭髮上到岸邊的宮殿，海蓮娜看見殿內晚餐的擺設，自嘲是在歡迎他們到來！梅涅洛斯無法忘卻海蓮娜與巴里斯的那段姦情，儘管海蓮娜一再向他表白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他仍決意殺她。「一個女人只能屬於一個男人！」海蓮娜此刻只要求梅涅洛斯忘記過去，重頭開始。然而，面對如此絕美的老婆，梅涅洛斯實在難以下毒手。
愛特拉在隔壁聽得一切，頗同情海蓮娜，釋放出小精靈去干擾梅涅洛斯，牠們高喊「巴里斯在此！」梅涅洛斯追了出去，海蓮娜則累倒在椅子上。此時，愛特拉現身安慰海蓮娜，並把她打扮得如同以往般的明亮動人，任誰也殺不下手。她並且讓海蓮娜喝下會失去一半記憶的蓮花汁，然後睡著。當梅涅洛斯返回時，看見如是美麗的老婆，果真不忍。愛特拉進來，問他是否記得十年前之事，並說當時巴里斯搶走的只是海蓮娜的化身，諸神一直在注意此事，他們將真正的海蓮娜藏在遙遠的地方；她一邊陳述著，一邊讓梅涅洛斯喝下蓮花汁，梅涅洛斯就在半夢半醒之間，相信眼前的海蓮娜只是個化身，急著要找回真正的海蓮娜。愛特拉施法術，將屋子變暗，燈光只照到躺在軟床上，身著華服的海蓮娜！梅涅洛斯相信那就是受諸神保護的海蓮娜！但他心情卻很混亂，亂了方寸，小精靈們在一旁吱吱叫著，梅涅洛斯搞不清真假，只得信了。
愛特拉欲派船將他們送回去，但海蓮娜怕回到原地後，梅涅洛斯會記起一切，她請求愛特拉送他們去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愛特拉安排他們到亞特拉斯的綠洲去，並交待海蓮娜得持續給梅涅洛斯喝蓮花汁。海蓮娜安詳的躺在梅涅洛斯的懷裏。
第二幕
在亞特拉斯綠洲的帳幄內，海蓮娜起身，覺得有如二度蜜月般的甜美；梅涅洛斯醒來，卻不以為自己認識海蓮娜！海蓮娜想是因蓮花汁退效所致，去取時，不小心碰落梅涅洛斯的配劍，激怒了他，一陣叫罵，直教她心寒。突然，自沙漠來了一群戰士，原來是愛特拉派遣來保護他們的阿泰爾（Altair）。阿泰爾看中了海蓮娜的美麗；隨從中，他的兒子大吾德（Da-ud）則直接的表示願為她效命。梅涅洛斯看到大吾德，誤以為是巴里斯，想要殺他，被海蓮娜制止！阿泰爾見此莽夫，建議安排個狩獵，由大吾德陪梅涅洛斯前往，狩獵的獎賞將很「值得」！梅涅洛斯更加心慌意亂，彷彿曾見過此景。是啊！他以前曾經出去狩獵，返回時卻發現太太不見了。海蓮娜見他神智不清，擔心他出事，但他仍執意去打獵。
愛特拉突然與另兩位女僕跑進來翻箱倒櫃，在確定海蓮娜尚未使用蓮花汁時才鬆了口氣。原來，女僕在裝箱時，誤將恢復記憶的藥放入失去記憶的藥瓶了！「這正是我需要的！」海蓮娜如是要求，令愛特拉驚訝不已。海蓮娜看他老公這般失魂落魄，還不如讓他恢復記憶的好。
阿泰爾闖進來，向海蓮娜表白愛意，並邀她參加今晚之盛宴。海蓮娜直覺地認為阿泰爾失態了，愛特拉在一旁偷笑。另兩位女僕則描述外邊狩獵的情形：本來好好的，但不知何故，梅涅洛斯竟追打起大吾德來，而且把他殺了！奇怪的是，阿泰爾面對兒子之死，竟不以為意，只道自己兒子還多得是呢！他只關心海蓮娜是否參加晚宴。
梅涅洛斯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殺了大吾德，海蓮娜則指稱那是你潛意識將他視為巴里斯的結果。海蓮娜決定讓梅涅洛斯喝下恢復記憶之藥，愛特拉警告那將是危險的舉動；梅涅洛斯認為那是毒藥，而他一心求死，於是就在阿泰爾的大軍逼近時，兩人雙雙喝下藥水。此刻，愛特拉透過海神之助，立刻彌平阿泰爾的叛變。喝下藥水的梅涅洛斯，抓住了劍，海蓮娜微笑著準備受死，梅涅洛斯突然拋下劍，感嘆「生亦死，死亦生，從未有老公如此仇視老婆的！」他決定原諒並忘記她以前所做的一切。愛特拉召來他們的女兒，於是全家歡樂團圓，上馬離去。
音樂、劇情與錄音
一部以輕歌劇為出發點的歌劇，演變成莊嚴隆重，不知是誰出了錯。霍夫曼斯塔爾非但認為自己的劇本好，也認為史特勞斯的譜曲很貼切。但是要做為一部「輕一點」的歌劇，顯然本劇欠缺了幽默感及輕快的歌舞場面。隨後的《阿拉貝拉》還比較具有這般的特質。
固然有人認為此劇本太沈重、太複雜，但比起《沒有影子的女人》，本劇實在還構不上這樣的評論才是。兩幕八景的安排，大多是用房間內外、幄幕內外的方式區分，且使用舞台上的人物描述舞台外發生的事情，它有的都是舞台戲劇的巧思而已。史特勞斯對此劇的音樂安排，似乎也不很用心，不見有特殊之處，多只是填充性質。首演指揮布許特別對大吾德一段不及一分鐘的歌唱不滿，他認為煽情得太惡心了！似有以偏概全之嫌，但也可見他對此劇音樂之不悅。
在錄音上，Decca 很慷慨的發行中價版的「大歌劇系列（Grand Opera）」，由杜拉第（Dorati）指揮底特律交響樂團演出，瓊斯（Gwyneth Jones）這位演技派的實力歌手演唱海蓮娜。瓊斯跟我特別有緣，我曾在維也納看她演《沒有影子的女人》中染布工之妻一角，在紐約看她演《諸神的黃昏》中的布倫希德，加上一些影碟片，始終覺得她是適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單聽錄音似乎少了些修飾。韓翠克絲（Babara Hendricks）飾演愛特拉，她的聲音很清純美妙，但在表現愛特拉急切的心態上，表情略嫌不足。卡斯吐（Matti Kastu）的梅涅洛斯則無可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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