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冤莫白 情理法的掙扎
Billy Budd 比利.巴德
重回大型歌劇
《比利· 巴德》是布列頓繼《彼德· 格萊姆》之後的另一部大型歌劇作品,布列頓在接連寫作了三部小型歌劇後,終於又重回大歌劇的領域。「大」不一定是美,但「大」總是比較能滿足大眾愛看大部頭的心理,總是比較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君不見若有歌劇院開幕或是大慶典,類似《阿伊達》這種歌劇總是特別受到眷顧。《比利· 巴德》的規模相當於《彼德· 格萊姆》,布列頓在寫《比》劇之前,完成了一部頗具企圖心的大型交響曲《春之交響曲》(1949 ),這是一部包含合唱在內的大編制作品,顯示出遷居艾德堡後的布列頓,並不會因此縮小自己的企圖心。《比利· 巴德》與《彼德· 格萊姆》有很多值得相提並論之處。它們都是有關於「海」的故事,它們都有個大骨幹,它們都對人性提出了嚴厲的批判。在《彼德· 格萊姆》中,布列頓站在當事人的立場,嚐試著說明一個眾叛親離的惡棍其內心真實的想法,充滿了反抗的思想。在《比利· 巴德》中,布列頓透過一位老船長的回憶及自責,說明了命運中諸多不可抗拒之無奈。在性格上,這兩部歌劇是相對的。在此無意辨別布列頓本人是否已走向保守樂天知命的心態,因為來日方長,而且對於《比》劇,布列頓並未像在《彼》劇中有幾近篡改人物個性的做法,部份微幅的修改,並沒有影響到原著者馬維爾(Melville)的原意。
「世間媳婦」般的角色素描
《比利· 巴德》的人物具有相當的「標籤式」意味,三位主要人物分別被貼上明顯的個性標籤。而本劇似乎也無意對這種絕對性格的形成做太多解釋,也因此使得人物性格顯得太過簡化,有些像是在看國內八點檔連續劇「世間媳婦」,好人好得徹底,而壞人也壞到骨子裡。《比》劇中的三位主角,比利本人是集一切優點於一身的好男人,高大英俊,寬宏友善,除了致命的口吃毛病外,無一不好;而壞人克雷加特(Claggart)則心胸狹隘,為了害比利,無所不用其極,非除之而不快;至於船長維爾(Edward Fairfax Vere ) ,則是表面講求鐵面無私,實則充當濫好人,頗為昏庸的偽善者。套在「世間媳婦」這種連續劇中,比利相當於那位屢遭誣陷,卻仍不改其偉大孝心的小媳婦;克雷加特則是屢次加害小媳婦的大壞蛋;而維爾則離那位不明事理的婆婆不遠了。以上這些簡易的人物性格說明,只在指出這不是一部人物複雜的歌劇。在這個前題之下,人物性格既然被貼上標籤,故事所要強調的主題就更容易清楚的浮現,有點像在做物理及化學的推論,如果能排除或假設其他參數的影響,就容易導出一個近似理論的值。在此,我們可以假設這三位主角的個性是固定不變的,因此,欲加害比利的克雷加特可以連害比利三次,而比利則至死前仍不改其效忠之心;船長維爾明明可以救比利,卻情願讓他死後,再暗自悔恨。總而言之,每一個人都很「認命」,天既生我如此,不遵循下去似乎有違天意。若要瞭解本劇的真諦,還是等看完故事再論吧。
關於劇本
《比利· 巴德》是.嗎維爾將發生在1842 年美國海軍的真實故事,移植到1797年英法兩國戰爭的現場,當時英國皇家海軍正因若干軍艦叛變而大傷腦筋。馬維爾的原作完成於1891 年,是他最後一部小說,但該書卻遲至1924 年才出版。而在1948 年夏,克羅齊爾及弗斯特(E.M. Foster,引起布列頓寫《彼德· 格萊姆》動機的人,布列頓亦將《亞伯· 赫林》題贈給他)兩人在艾德堡聚會,討論如何合作寫一部歌劇劇本。布列頓拜讀馬維爾的《比利· 巴德》後,大力向他們二人推薦此劇。克羅齊爾事後透露,此劇的草稿,前前後後共出現五個版本,第一版在1948 年便出現了,而弗斯特則在次年才突然感到興趣,並且積極的投入。克羅齊爾著重於技術性方面,他還特別去海軍參觀,以瞭解更多航海及船上事務;而弗斯特則著重在大架構的建立。弗斯特的年紀幾乎是克羅齊爾加布列頓的總合,但他並未倚老賣老。是時,布列頓正忙於《春之交響曲》,一直到1949年中,布列頓才有時間全力投入此劇。
由於弗斯特不擅寫詩,他負責的歌詞部分大多是以散文體寫成,據布列頓後來表示,這點對他在本劇音樂創作上產生很大的影響。的確,本劇的歌詞很口語化,而布列頓也一改以往精緻細膩的路線,大量的採用銅管、打擊樂及大場面的混聲合唱。特別的是,本劇為「純男性」歌劇,劇中沒有女性的角色,只有一兩位男孩子充數,情況相同於楊納柴克的《死屋手記》。布列頓終於又再次突破,這部歌劇相當於《奧泰羅》在威爾第歌劇中的地位,音樂與戲劇連成一氣,整體紮實穩固。
《比利· 巴德》原本是安排成四幕歌劇,後來縮減為兩幕七景,外加「前言」及「後話(Epilogue )」。而每個景之前也有「前奏曲」的安排,但由於前奏曲跟景的連接太密切了,無法分割,因此不能像《彼德· 格萊姆》般的安排出「四首海之前奏曲」。本劇除了是全男聲的安排外,布列頓更出人意表的將三位主角的屬性調換了。比利是位年輕英俊的男生,一般應是由男高音擔任;船長維爾事業有成,又得兼演年老時候,習以為常的應該是男中音的角色;克雷加特城府甚深,又處心積慮的要入比利於罪,應該是個男中音或男低音的角色。可是布列頓卻將比利安排成男中音,船長成了男高音,只有克雷加特保持為男低音角色。布列頓的安排也不無道理,比利被控謀殺長官而判死罪後,他所表現出的沈穩及寬恕,是需要由男中音擔任,以免沈不住氣。而船長維爾則可由男高音表現出他信心不足,處事鄉愿的個性。克雷加特這角色十分類似《奧泰羅》中依果(Iago)的角色,懼怕別人奪了他的地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布列頓的特意安排,著實使本劇中的人物個性更為鮮明。
這是一部大歌劇,因為弗斯特認為歌劇原本就應該是大的。原本此劇是要由威爾斯歌劇團(Sadler ' s Wells Opera)於1951 年的艾德堡音樂節演出,但是它實在大大了,威爾斯歌劇團自認無法演出,於是改為1951 年十二月一日於柯芬園皇家歌劇院演出。原本預定由克利普斯(Josef Krips ) 指揮,但在演出前十一個小時臨時改由布列頓親自指揮演出,原因不詳。演出後,自然又是有褒有貶,正面的大致認為這是布列頓最偉大的一部歌劇,反面的認為本劇缺乏了悲劇的深刻描述。決定性的成功是1952 年在德國威斯巴登(Wiesbaden)的演出;而由於本劇對法國多所侮蔑,在巴黎的演出自然失敗。然而,在紐約的演出還首次透過電視轉播,成了布列頓第一次上電視的歌劇作品。
第一幕第一景一大早,在甲板上
第一幕前言
在絃樂無奈的提示之下,老船長維爾回憶起以前的豐功偉業,也憶起自己飽讀詩書,努力尋求真理,然而總是有個缺憾,邪惡總是會出現。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那是在1797 年的夏天,當我仍是「不屈號」戰艦的船長時… …
音樂立即轉到描述清晨士兵們在清洗甲板的情況。布列頓簡單的運用銅管與人聲的交替,製造甲板上水手及軍官工作的忙碌狀況,不是很熱烈,顯示出清晨工作時的些微清涼。一位新手在工作時,不慎碰撞到老鳥波遜(Bosun ) ,儘管他一再道歉,仍被處以二十下的鞭刑,顯示此船紀律嚴格。一艘小艇載來三位自商船「人權號(Rights O ' Man )」上找到的新人,船上軍官馬上請大副克雷加特前來檢閱。前兩人無特出之處,都被發配到前艙去,第三位是比利· 巴德,雖然他的身世不詳,但由於長相頗佳,高大英俊,立即獲得眾人的青睞。然正當克雷加特問到他家住何處時,比利突然支吾其言,他竟然有口吃的毛病,大家都感到十分惋惜。比利費勁的說出自己是個棄嬰,大家仍一致認為比利是千載難逢的好人才,克雷加特更盛讚他是「國王的恩賜」。比利被發派到前桅部份,比利喜不自勝,很高興的唱起歌來,向以前飄泊的人生告別,更高唱「再見了,老人權號!」,這一句驚動了所有人,蓋因「Rights of Man 」是導致英法戰爭的一個象徵符號,所有軍官均要求掌管風紀的大副克雷加特需特別留意。克雷加特冷冷的說:「我當然聽到了,我又不是聾子。」他立即召來斯貴克(Squeak )加以監視,並且叫他儘量去搗亂比利,激怒他,但可別讓他逮到你了!
那位被罰鞭刑的新兵一跛一跛的走進來,克雷加特理也不理他,只有他的一些朋友在旁安慰他。比利跟著唐納(Donald )、丹斯克(Dansker )及雷· 威斯克(Red Whiskers )走了過來,丹斯克這位老水手笑稱比利為「寶貝(Baby )」,比利不服氣,丹斯克索性就叫他為「美人(Beauty )」,比利來不及反駁,一陣哨聲響起,要換哨了。克雷加特跟著隨從走了過來,要比利穿著莊重一點,隨即走開,眾人紛紛上崗,唐納叮嚀比利對若干人要特別留意,得罪不得。比利突然好奇的問起船長是何許人也,唐納正經八百的回答:船長「閃耀的維爾(Starry Vere)」是船上最好的人,他率領我們攻打怯國,法國人殺了自己的國王,現在要來殺我們的國王。但維爾將粉碎他們的野心,他照顧我們一如他自己親生的兒子般。聽到這裡,比利燃起一顆仰慕的心,決定效忠維爾,堅定的追隨他。
第一幕第二景傍晚,在船長艙內
船長維爾令男僮把中尉雷朋(Redburn )及航海官弗林特(Flint)喚來,音樂是以絃樂為主的低調,加上豎琴襯托,一如在《強暴路克雷夏》中塑造出的氣氛。兩位軍官到來後,維爾提醒他們現在已接近法軍海域,隨時可能開戰,二人答曰這正是我們期待的一刻,同時唏哩嘩拉的痛斥法國人一番,維爾不擔心法國人,只擔心「叛變」,前車之鑑,尚且不遠,不可不防。兩位軍官趁機向維爾提起必須特別留意上回高呼「人權號」的那位新兵,維雨不以為然,外面傳來水手的歌聲,維爾認為在歡樂之下不會有危險,比利是個好人。外面報告進入敵人海域,維爾叫大家各就崗位。
第一幕第三景臥艙內
音樂從上一景持續下來,在一長段低調的磐旋後,由合唱再接回成為壯闊的氣勢,接著是包含比利在內的群士兵,愉快的談論週遊四海的豪情壯志,大家一個接一個的唱著,到老丹斯克停住了。丹斯克說道自己已玩遍世界,現在老得不能玩了,只想再嚼口煙草,比利馬上很熱心的要去拿自己私藏的煙草給他。正當他進到暗處摸索時,他發現斯貴克在偷翻他的東西,情急之下又結結巴巴了,大家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比利只得把斯貴克捉了出來,兩人扭打起來。克雷加特進來,叫丹斯克向他說明發生了什麼事,丹斯克描述一下他看到的,克雷加特立即下令將斯貴克逮捕,斯貴克想要辯解,克雷加特根本不給他機會,只是冷冷的道:「看你幹的好事!」
克雷加特下令就寢,舞台隨著漸唱漸遠的水手歌暗去,只留下克雷加特站在甲板上,唱出本劇第一首完整的獨唱。克雷加特為比利帶給他的壓力感到十分不安,「當你出現後,我還有什麼選擇呢?沒了,沒了,我必須消滅你,我發誓要毀減你!」克雷加特自認為來自黑暗的地方,是比利破壞了他所營造出來的環境,「假如愛仍存在,而且在我無法進入之處茁壯,那在我自己的黑暗裡還有什麼希望呢?不!我不相信!… … 我,克雷加特,不屈號上的大副,發誓將毀了你!」
克雷加特把上回被波遜修理的新手叫進來,這位新手已被他收編,克雷加特要他去栽贓比利,引誘他叛變。新手原本不願誣陷比利,因為他是個好人,克雷加特作狀要打他,新手心生畏懼,只得答應,但仍心裡不安的祈求上帝原諒。新手到比利床邊,把比利搖起來,比利睡眼惺忪,新手向他說船上有很多人受不了這種被壓迫的情形,相信你也受不了,說著並拿出一把金幣,說大家想要你當頭,待比利會過意時,氣得又結巴起來,他用力的咬住自己的拳頭,新手嚇壞了。丹斯克剛好過來,新手溜掉,丹斯克問比利發生什麼事了?比利說似乎在夢中,有人要叛變,要我叛變!比利問丹斯克有何事呢?有何需求於我呢?丹斯克警告比利現在連大副雷格(註)都對你有所責難了,比利不敢相信,他認為雷格是喜歡他的。丹斯克認為如果連雷格都看他不順眼,他最好離開,比利不肯,他要以船為家,他最近還聽說自己將有升官的機會,這樣就可以更接近維爾了。丹斯克則希望比利放聰明點,但比利根本聽不進去,音樂在兩人一來一往間,逐漸推向高潮。(註:雷格Jemmy Leg, 指克雷加特。)
第二幕第一景數天後於甲板上
起霧了,維爾及一些軍官站在上層甲板上觀察,音樂中充滿了戰爭前夕的銅管及鼓聲,維爾似乎不喜愛霧氣,軍官則告訴他士兵們已略感不耐了。此時,克雷加特求見。克雷加特很嚴正的表示要告訴維爾一件重大的事,正當他要說出船上有個人很危險的時候,斥候通報發現敵軍,頓時,所有的人動了起來,船長發號施令:「三哩遠,北北東,船滿帆」,強烈的鼓聲及銅管,夾雜著水手沈穩的支撐,主角們高昂的戰鬥意志及男童不時出現的高吭,構成一幅壯闊的海上戰爭準備景象,是全劇最壯盛的場面。士兵們高唱著:「正是這個時刻,我們等待許久的時刻。」
維爾鎮定的調度人手,徵求等一下先衝上敵船的先鋒,唐納、丹斯克等人紛紛自願上陣,比利也站了出來。於是船長下令準備開砲,眾人準備就緒,維爾下令開火,一陣砲聲轟隆,可惜未中目標,此時霧又大起,失去了敵艦蹤影,大家都感到惋借,船長只得令大家堅守崗位。
克雷加特再度上前向維爾稟報他原先要報告的重大事件,儘管維爾實質上不怎麼喜愛克雷加特,但又不得不尊重他在船上大副的地位。克雷加特向維爾報告船上有人要叛變,這是何等重大的罪過,克雷加特拿出一把金幣,說是那位要叛變的人賄賂給一位新手的,維爾請克雷加特說出是誰,「他是威廉· 巴德!」威廉就是比利(William 簡稱為Bill,也就是Billy ) ,維爾實在不願相信比利會叛變,他實在是位正直善良的人,但克雷加特一再聲稱此人面善心惡,包藏禍心,既然他如此堅持,維爾只好下令找比利來當面對質,克雷加特先退下,其他軍官再次回報已不見敵軍,維爾只是很感慨善惡不明。
第二幕第二景在船長艙中
維爾獨自在艙內,「克雷加特,你騙不了我的,你想要毀掉的男孩是好人,而你是邪惡的。」比利到來,他喜滋滋的以為船長要升他當船桅長,維爾問他為何喜愛調到後面,比利答只為了能更接近你,我將盡全力的保護你及這艘船,維爾很感慨的自道這樣忠心的人會叛變嗎?維爾於是想當面讓克雷加特難看。
維爾向比利說你認識克雷加特吧!待會你必須坦白的說,維爾把克雷加特傳喚進來,他嚴正的要克雷加特重複一次剛剛說的話,不得有誤,克雷加特很鎮定的面向比利說出他要控告比利散播敵人信仰的「人權」、私帶金幣上船,我要控告你「叛變」!維爾要比利提出反駁。
比利一時氣急攻心,又結巴的講不出一句話,情急之下衝上去,一拳把克雷加特打倒在地上,「你這魔鬼!」維爾立即上前,發現克雷加特死了!維爾大驚,「你幹了什麼!天啊!」維爾叫比利先到小房間內,他叫人把船上的軍官找來。「我怎樣才能救他呢?我的心碎了,我的人生也破碎了,這不是對他的審判,這將是對我的審判,我才是魔鬼等待的人!」維爾心亂如麻,此時軍官們到來,維爾向他們說:「威廉· 巴德殺死了大副。」幾位軍官的反應不一,有人急於問明真相,有人同情克雷加特,要為他報仇,有人則為比利聲援,而維爾則認為必須維持法律及程序正義,他建議要立即召開審判庭,而我自己就是見證人,「即使是天使,也必須被吊刑」,維爾認為大敵當前,軍紀為重。審判庭立即組成,中尉庭長問比利,你被船長維爾指控殺害上司克雷加特,維爾開始殺述經過:「克雷加特前來告知我比利有意判變,當我要比利答辯時,他卻講不出話來,並且一拳把克雷加特打死,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比利承認這的確是事情的經過,但我效忠我的國家及國王,雖然我只是個無名小子,但我還不至於做出這種叛變的事,我試著要答辯,無奈舌頭不聽話,只得以拳頭代替回答,不料殺了他。庭上問,為何克雷加特要指控你呢?比利也不知道,他要求維爾說明,維爾則說我已將我知道的全說明了,比利訝異的要維爾救救他,可是船長卻不再說話,庭上將比利收押。軍官審判庭很無奈的根據法律:凡以下犯上者處以唯一死刑,必須判決比利死刑。軍官們雖然希望船長能提出些救濟方案,因為他們都喜愛比利,不滿克雷加特,但鄉愿的船長卻只想到程序正義,自陷於法律條文之中,不願多加說明。審判庭只得宣告死刑定讞,明晨行刑,船長並宣告克雷加特將以隆重的海軍軍禮舉行葬禮。
維爾獨自一個人的唱出他的無奈,他必須執行法律,雖然明知不可,但天使仍需被吊死。在此小屋內,我將好的一面祕密的藏住了。美麗、善良、英俊的比利,是我毀了你,我,船長維爾,迷失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找不到援手。他走向拘留比利的房間,「我是死神的使者,他如何原諒我呢?」
第二幕第三景黎明前一刻
音樂仍以絃樂為底,配合長笛,雖是黎明前的一刻,比利的生命卻走到盡頭。比利被鎖在砲艙裡,他無奈的唱出他現在又飢又渴,他期待朋友在他死前給他一些食物,他也很累了。此時,丹斯克偷偷的帶來一些食物及酒,丹斯克提到所有的人都忿忿不平,比利希望大家不要蠢動,他希望大家專心一致對付敵軍。比利說船長才剛來看我,我理解他的想法,「我必須擊倒雷格,這是命運;船長維爾必須把我擊倒,這也是命運。我倆都遭遇到問題… … 閃耀的維爾,上帝保佑您。」比利高昂的唱著,他向老「人權號」告別,向大海、船友們告別,我現在正要航向另外一個世界,我現在很堅強,我將繼續堅強,我願已足。
第二幕第四景在甲板上,日出
音樂承接自上一幕的無奈,以定音鼓敲出凌晨即將行刑寂靜不安的景象。大家安靜有序的聚集過來,仍以定音鼓及小鼓為主的音樂,配合各式管樂逐漸加重音量,令人心情沈重。終於中尉軍官出來宣布今日要行刑的原由,雖無奈亦無可奈何,比利高呼「閃耀的維爾,願上帝保佑您!」大家跟著附和,中尉闔起判決書,比利被帶往船桅,大家目送著他,船長維爾脫下他的帽子,太陽升起,天空染成一片粉紅,音樂轉成激烈,強烈的道出此一悲慘的結局,合唱以「喔!啊!」的聲音,配合音樂達到最高潮,這種無言控訴真叫人心悸,原作者馬維爾稱之為有如洪水衝過森林般的洶湧,再度展現布列頓令人折服的力道。
後話
年老的維爾很感慨,也很懊悔的唱道自己原本可以救比利的,比利也知道我可以救他,但冷酷的法律不許。但比利救了我,我迷失在大海中,我找到了可定錨的點,我已老了,我心可平靜的回到1797年夏天,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當我仍是「不屈號]的船長時… …
再探本劇
各位也許已經發現,本劇對人物的接觸經過並未詳加描述,例如為何克雷加特那麼恨比利,似乎有些無俚頭。又為何船長維爾那麼相信比利,兩人接觸的時問並不多。這些緣由必須回溯到馬維爾的原著才有可能弄清楚,有些跡象暗示著這位被遺棄的孤兒比利· 巴德,可能就是船長維爾的兒子,如果這是真的,那很多現象便可以解釋得通。本劇將是部人倫大悲劇,父子同在一艘船上,卻不敢相認,而父親為維持法律正義,必須讓兒子被處死,而維爾夜訪比利後(此段在本劇中並未批露內容),比利理解到這一切都是「命運」,而接受了這種極刑,這一切都表示兩人不可為外人道的祕密。
克雷加特必然也感覺到這兩人非比尋常的關係,他意識到比利終將威脅到他的前途,而更進一步看,維爾表面上尊重克雷加特為管理紀律的主要副手,但內心並不喜愛此人;克雷加特也不懷好意,他把比利視為維爾的化身,擊倒比利就是擊倒維爾。比利是最無辜的,好人不一定有好報,他原本是位集一切美好於一身的人,無奈上帝仍嫉妒的將口吃的毛病降臨在他身上,而且導致他的致命一擊。他的無辜及無知,先後使他陷於困境,首先是他無知的向「人權號」告別,暗示著他在往後的日子必不好過。而因口吃引發的急躁,加上他強而有力的身軀,使得他無故被致於死地。他的死,正反映出人世間很多無可奈何的結果。而他最後仍「欣然」接受死刑,「像一隻小鳥要飛離樹枝」般的海洋式死刑,並不是因為他原諒了維爾,而是因為他接受了命令。這一切事件的源頭必須推回到「叛變」這個極敏感的字,當時正有一艘英船叛變,因此凡一切與叛變沾得上關係的,都是非常嚴重的。比利因率直而被烙上暗通敵人或同情敵軍的印記;維爾率領船艦出征,先是不見敵人蹤影,後是沒有擊中敵艦,讓敵軍逃走,使得長久征戰的軍心不穩,正是叛變最易發生的時刻,而比利被指控的正是這最敏感的罪名,他更殺死了上司,維爾如不迅速採取行動,恐怕真會發生叛變。
在馬維爾的原作中,維爾的確在稍後便被殺了,我們可以猜測,維爾與比利的秘密會談中,維爾必定是告訴比利為何必須致他於死的原因,因此,比利才將之視為命令,而非寬恕。從《保羅· 邦揚》到《比利· 巴德》,在在顯示出布列頓是位求新求變的人,特別是《比利· 巴德》。此劇一洗過去布列頓過於溫文及擅於寫情寫景的柔性作風,硬是展現出他紮實、雄壯的氣勢。如果你對布列頓甚至英國作曲家的音樂有太多先入為主的觀念,或是太多其他英國音樂使你麻木,不妨聽聽本劇,你會感到它是與眾不同(指英國)而又很正常的令你震撼,它的特質是更接近歐陸的,布列頓的確可被視為歌劇的代表性作曲家之一。
關於錄音
到目前為止,本劇我只發現過一個版本,仍是由布列頓本人為Decca 錄製的原味( 417 428-2 ) ,搭配的樂團也升級到倫敦交響樂團,並動用了著名的安布羅斯歌劇院合唱團(Ambrosian Opera Chorus ) 如是才配得上這部大歌劇。比利· 巴德是由葛洛素(Peter Glossop)擔任,這是個男中音的角色,但比利畢竟仍是個年輕小伙子,葛洛素雖然氣勢十足,也具有無可奈何的悲劇效果,但如果能再年輕些,應更為恰當。維爾這位男高音角色是由皮爾斯擔任,他不愧為布列頓歌劇的代言人,皮爾斯很具藝術氣息,他的音色在男高音中是較低沈的,詮釋這樣一位中年到老年的男性,恰可補償一些音域與年紀的差距。克雷加特這位畏懼失去權位的人,是由朗敦(Michael Langdon)擔任,他那沈穩及清晰的男低音,把克雷加特的心情變化交待得入木三分,是三人中最成功的一個角色。
在此必須再強調一次,布列頓是位傑出的指揮家,這點絕非因為他也是作曲家的關係。他解析得非常仔細,音樂呈現出一種乾潔透明的特色,而在盛大場面時,也能很放得開的將高潮毫不保留的表現出來,恐怕沒有太多人,能同時將作曲及指揮都表現得如此優異了。